如果當年我在台北，我一定會站出來！──再談「邱小妹妹人球案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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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當年我在台北，我一定會站出來！

當年我也在電視機前，跟著全台灣人民一樣，看著新聞媒體把「邱小妹妹人球案」變成一齣變調的「白色巨塔」肥皂劇，既然是肥皂劇，就要有正、反派，沒有充滿道德的理見，怎麼能襯托出財前的墮落？

但是在我眼裡看來，這完全是一個角色倒錯的爛劇本，我心中充滿憤怒、疑惑、不捨…等複雜的情緒，要是2005年的1月我在台北，我一定會站出來問問在這爛劇中擔任正派角色的人：你們真的都問心無愧嗎？




肥皂劇英雄1.有心無力的孤臣─急診室主任

劇情：2005年1月14日，急診室主任步進台北市議會，心中忐忑不安，但看到身邊敬愛的老長官堅定的眼神，他暗暗下定決心，這次一定要勇敢地把內幕說出來，面對議員的質詢，急診室主任大聲說：「當天邱小妹妹送進急診室的時候，我馬上展開急救，並連絡值班的神經外科總醫師林致男前來，但他沒有來，還跟我說因為醫院沒有神經外科加護病床，所以要把邱小妹妹轉出去！但為了能救治邱小妹妹，我緊急努力加挪床位，並且調集設備，準備出了一張ICU病床，但林致男還是建議轉院，所以無奈的我，只好撥打了EOC的電話…。」語畢，舉室嘩然。

這裡我想請問，急診室醫師的功用與角色到底哪裡？各家醫院的制度間或許有所差異，但是一般來說，不論是on call 或 on duty，從病人被送進醫院急診室，到簽下手術同意書轉到各科手術前，這段期間病人的管轄權在哪？當然是急診室！

急診室醫師不但有權做大部分的處置，甚至還有擔負起向病患、病家解釋病情的責任，以我骨科來說，不論是暫時觀察或決定採保守治療，急診室醫師替不在現場的我為病人打石膏是理所當然的，因為這就是你們當初專科訓練的一部分，難道不是嗎？曾經本院有位引起公憤的急診醫師， 他最常下的醫囑就是會診，「嘯狼醫師，現在有位肩膀受傷的病患，X光已照，會診一下。」今天堂堂一位急診室主任，卻把所有責任推給一位小小的住院醫師，那醫院要你何用？請一位檢傷分類的資深護士不就好了嗎？


肥皂劇英雄2.令人惋惜的優質專業官僚，衛生局長

劇情：這位具有專業背景的衛生局長，於任內推動台北市許多重大醫療改革。在這次邱小妹妹事件中，他帶著兩位醫師在銀光幕前向社會大眾道歉，並且多次赴醫院探視急救中的邱小妹妹，對於各項懲處也處理明快，卻因為要對此案以示負責，自行請辭下台，擔任更據有實權的市立聯合醫院總院長,失去這樣一位有擔當、有風骨的官員，令人不勝唏噓。

台北市在邱小妹妹事件後一週，公佈了行政懲處，當中並沒有衛生局長的名字，市長表示因為他是政務官，所以不需要擔負責任！天啊~~我說在「邱小妹妹人球案」中，最需要負責任的人不就該是這位衛生局長嗎？這次出包的EOC，還有讓林致男成為眾矢之的影像傳輸系統，不都是他任內的得意之作嗎？

人球案中林致男最飽受批評的地方，就是他人沒到急診室，就做出轉院決定，好像把病人當燙手山芋，一點也不視病猶親；但是今天林致男在第一時間看到影像,而且有急診室告知的病情，馬上覺得仁愛醫院無法處理邱小妹妹個案，必須轉送到有資源處理的醫院，這不正符合這位衛生局長設計、建置影像傳輸系統「讓醫師不用親自到現場，無論在任何地方，都能馬上在電腦上看到病人影像做判讀，以爭取時效」的原意嗎？結果今天千錯萬錯，都是林致男的錯，這公平嗎？


肥皂劇英雄3.有擔當、有良心、有人情味的鄉下醫院─梧棲童綜合醫院

劇情：2005年1月10日淩晨3點，仁愛醫院緊急連絡EOC(台北市緊急應變中心)，EOC求助台北13家醫院，但都沒有神經外科加護病床，最後找上了位在梧棲的童綜合醫院，這間位在都會區外的醫院，雖然不像台北那些擁有龐大資源的大型醫學中心，但他們立刻表示願意全力救治邱小妹妹，請他們將邱小妹妹緊急送來梧棲，其有擔當、有良心、有人情味的形象，跟台北的醫學中心形成了強烈的對比。

在「邱小妹妹人球案」中，我相信有許多醫院的高層都很怨嘆：怎麼邱小妹妹不送來我們這兒呢？

根據非正式的統計，梧棲童綜合醫院因為這次「人球案」，而得到的媒體曝光、形象加分…等等有形無形利益，合計破億！因為這次事件，這間在中部以商業操作聞名的醫院，搖身一變成為仁心仁術的代表。

其實我個人對童綜合的醫療水平，一向是給予正面的肯定，但是為什麼梧棲童綜合醫院會出現在台北EOC的緊急聯絡本上？這實在匪夷所思，以醫療層級來看，台北這麼多醫學中心，童綜合醫院應該前20都排不上，如果考慮到地域的遠近，那排名更該在40開外，怎麼EOC打到第14間醫院，就聯絡到位在梧棲的童綜合醫院？林口長庚呢？桃園新竹一籮筐大型醫院呢？ EOC到底是根據什麼排列緊急聯絡的順序？如果發生在高雄，是否也會送到梧棲？背後到底有沒有牽涉到公關等檯面下行為？這些在當時都沒有人出來解釋…


肥皂劇英雄4.仁心仁術的醫療團隊，童綜合神經外科主治醫師

劇情：在銀光幕前，李醫師以當代台灣理見大夫之姿說：「我們來拼看看，希望有奇蹟出現。」在1月21日，邱小妹妹宣布不治，李醫師憔悴的臉出現在銀光幕上，他寫下了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情，並祝福邱小妹妹下輩子能當位快樂的天使，把這輩子所有痛苦拋下，他感性的文字令人觀之鼻酸，全台灣人都慶幸，原來仁心仁術的醫師，在台灣還沒有絕跡…

「就我是個神經外科專科醫師而言，『急性硬腦膜下出血』的癒後，不管是教科書上所提到、或是個人臨床經驗所顯示的，都是不樂觀的。死亡率絕對是50%以上…」李醫師對外界表示，但是他沒說的是，在50%的死亡率之外，這樣一位昏迷指數3，延誤就醫長達3小時以上的稚嫩孩童，如果她的生命真的被挽回了，有非常非常大的機率，這生都將成為一株「小白菜」！試問在這樣的情況下，李醫師你為什麼決定要幫邱小妹妹手術？死亡率50%以上？你為什麼不直說超過80%呢？

雖然我也知道，在這樣的社會壓力下，要不手術實在需要很大的勇氣，但我很期待有人有guts在這時候對外界說：「各位，這時候我們需要的是放手，而不是放手一搏。」試問各大醫學中心神經外科大國手們，就此類似病情，有教科書或老師認為應該開刀嗎？如果答案是肯定的，能經的起日常案例的檢視嗎？


或許會有人說我太殘忍、對生命不尊重，但是讓不過四歲的邱小妹妹成為植物人，把她的靈魂禁錮在一個毫無知覺的肉體中，才是對她最大的殘忍，以及對生命本身的不尊重。


肥皂劇英雄5.台灣凋零的醫療倫理─足當楷模的醫界大老們

劇情：鏡頭一轉，白髮蒼蒼的老醫師嘆了一口氣說：「我們老了，管不動了，醫師值班時間怎麼可以不在醫院裡？怎麼可以不看病人就做診斷呢？現在的醫學教育真的是出問題了，怎麼教出這樣的醫師？」古今對照，讓人不禁懷念起當年醫療的美好年代。

如果媒體的鏡頭能由嘯狼掌握，這時候畫面應該轉到其他中小型醫院，一堆主治大夫半夜夜宿醫院，他們已經好多天不能回家，急診室外病患擠到走廊上，因為「人球案」過後，醫院顧慮社會觀感，不管是否緊急，所有病患照單全收，「主治醫師怎麼還不來？」一位中氣十足的急診室病患大吼著。

我想問問這些終其一生在大型醫學中心執業的大老們，當你們升任主治醫師後，你們可曾第一時間到急診室看過病人嗎？別自欺欺人了，除了VIP，你們才懶得紆尊降貴，你們可想過在醫療資源不充分的中小型醫院中，主治醫師就只有一兩個人孤軍奮戰，不像你們底下有這麼多住院醫師、總醫師、進修醫師可以差遣，你們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？你们可曾拖著四五十歲的身驅，整晚多次被叫起趕到急診室看會診看病人？PACS 影像傳輸系統的建立對他們來說不正是一大福音嗎？



不是把問題推給制度 而是問題就出在制度

當然今天林致男不是一點錯也沒有，在今天的醫療氛圍下，他沒到現場解釋就是落人口實，因為影像傳輸系統終究只是輔助，讓你到現場面對病患、病家時能心中有譜，而非在當場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，更何況林致男到底有沒有看過影像，至今仍然存有疑點。

但是我們醫界無論如何都不該把林致男當作犧牲品獻祭之後，就粉飾太平，應該去檢討制度面，我這篇文章雖然點名許多人，但是我的重點都不在個人，而是他們背後所突顯出的制度問題，試問要是今天急診室、影像傳輸系統、EOC…都有正確發揮他們的功能，事情會鬧到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嗎？

眼看著今天大家把停損點設在一名小小的住院醫師身上，整個仁愛醫院高層，沒人敢在銀光幕前幫他說一句公道話，這有多叫人寒心！看著神經外科學會的沉默不語，我心裡也泛起一陣悲哀…



全文出處:
http://blog.yam.com/ArnoldLee/article/13028773

[X-MAN]

一個政策問題可能引發政治問題,夾雜瑕疵的醫療問題與法律問題,瑕疵的醫療問題與法律問題受到充分檢視.

政策問題可能引發政治問題,就沒人聞問.

我們還覺得主事者是這麼天真無邪,苦民所苦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