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醫院小故事 「醫師的診療費 」(黃以文)

[Benson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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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加雜誌文章 作者: 彰基精神科 黃以文醫師 口述
曾逸宏 訪問整理

「醫師的診療費 」

有一位年輕的女性，還不到三十歲，來到我的門診，主訴是睡不著，原因是半夜要起來抽痰，喉嚨會癢、會咳，所以睡不好，希望我能替她開安眠藥物，讓她能入睡而不影響生活和工作。經過交談之後，發現她是前一陣子，因與男友的感情觸礁而被強灌鹽酸，男友也喝鹽酸自殺，雙雙被送醫急救後，男友不治，此患者則是嚴重的食道和氣管燒傷，至今仍在重建當中。

　　這小姐很漂亮，但因為喉部有開氣管（trachea），所以講話時必須打開吸一口氣，然後再關起來，原本完美的外貌現已戴上一層灰矇的面紗，那底下藏的是多少的辛酸阿！

　　「鹽酸都灌不死我了，上帝一定是要我活著！」她堅決的表示，於是她每兩週固定回到我的門診中拿藥。

　　我是精神科醫師，這個門診是身心內科，幾乎每位來看診的病患都是滿腔的抱怨，或是滿嘴怪力亂神的謬論，這種情況站在醫學的角度，我比較能夠去接受和詮釋。但是一整天看診下來，身心俱疲的我也難免產生一些負面的想法，這些負面想法最後就演變成一張把病人訂定價差的標籤紙，紙上的數字是象徵著我和病人之間的距離，也顯示出我推卸責任的程度。其實我很清楚為病人貼上標籤，只會加深病人的絕望。

　　這個女生真的很特別，第一次她讓我感覺「希望」是那麼的真實，是那麼的單純，也是那麼的美好。她來到門診，絕口不提任何有關對生命的怨懟，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，取而代之的是真誠的感謝，感謝醫師開的藥能讓她好好入睡，也分享她生活中的快樂點滴和希望做的事，如看電影、逛街買衣服、甚至是去pub。她遮著一條圍巾掩蓋住過去的沉痛，帶一個像是吐檳榔汁的杯子以方便將痰咳出，就完全的走出去了。

　　她說：「我已經死過一次了，我很想活下去。」她分享的是一個努力活著的過程，而我也肯定她的行為，使她再次地被激勵。

　　之後，我建議她一個月回診一次就好了，但她堅持要兩個禮拜回來一次。在最近一次的門診中，我突然有種感動湧上心頭，就對她說：「謝謝妳，讓我在眾多的負面情緒下，有一個喘息的空間，聽著妳的計畫讓我的心再次飛揚。所以應該是我付你醫藥費才對！謝謝！」她聽了之後，因男友事件而早已乾涸的淚水再次潤溼她清秀的臉龐。我想，她來這裡是想得到醫師的肯定和幫助入睡的醫療，但她萬萬沒想到，這樣的互動卻是讓我心懷感激。

　　絕大多數時候是醫師影響病人，但有時候則是病人影響醫師。當你擁有選擇的權利，且相信你能有所轉變時，希望就會浮現，那是超出自己能力所能控制的範圍，也不是外力所能支配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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